——访(台湾)金鼎证券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司马阳兵 两岸重新复谈对于双方都是一个新机会，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金融领域。两岸金融互通的契机已经来临，未来两岸金融市场如何合作？ 十年前，“汪辜会谈”后，两岸文化、经济交流和人员往来呈现出了令人鼓舞的局面。 十年后的今天，“陈江会谈”再次将两岸关系带入了一个“新的起点”。两岸在历经波折之后，终于重新回到了制度化协商的正途。 两岸关系阴转晴，来之不易。 的确，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两岸重新复谈对于双方都是一个新机会，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金融领域。两岸金融互通的契机已经来临，未来两岸金融市场如何合作？台湾业界又是如何看待两岸金融合作的前景？金融市场的开放会对双方经济发展带来哪些方面的影响？未来台湾金融界在大陆的机遇又在哪儿？为此，本刊专访了台湾金鼎综合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司马阳兵。 政策障碍凝冻金融交流 中国外资：今天我们谈的主题就是两岸金融市场的未来。因而，在开始之前，请您回顾一下十年来双方金融往来滞后的原因？ 司马阳兵：两岸金融服务业务开放相对来讲比较滞后的原因是双方面的。从台湾方面来讲，它对金融机构投资大陆是限制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果银行、证券的资金都去大陆投资会有“掏空台湾资产”的嫌疑。所以，上届地方政府执政期间在这些方面都是限制的。 虽然期间也有过一些小的修改，比如允许台湾的金融机构赴大陆设立代表处、重新规定台商投资大陆的资产限制，但这些都不足以改变对台湾金融机构投资大陆设限的现实。 反过来，大陆方面对台湾金融机构投资大陆也有一定的限制。大陆认为台湾是“不同关税区”，因而对台湾金融市场的开放须在WTO协议框架之内进行。这就意味着除了保险业之外，银行和证券要在双方的金融监管机构之间签署了《合作谅解备忘录》（MOU)之后，才能开放相互的市场，而由于两岸的政治原因，中国证监会或银监会和台湾的金管会之间没有所谓的政府对政府的磋商工作，所以没有办法开放。 但大陆方面一直在积极推动，去年年底，中国证监会发布了《关于修改<外资参股证券公司设立规则>的决定》和修改后的《外资参股证券公司设立规则》，并于今年1月1日起实施。其中对于外资参股证券公司的表述是：所在国或地区具有完备的证券法律和监管制司马阳兵 曾任职日本冈藤商事(株)国际部，后任台湾冈藤商事总经理，2000年加入台湾金鼎证券，任北京首席代表至今。19度，已于中国证监会或中国证监会认可的机构签订证券监管合作备忘录并保持有效的监管合作关系。这意味着外资参股方既可以和中国证 .会谈，也可以和中国证监会认可的非政府机构谈，这样就等于绕过了政策上的障碍。所以，就目前而言政策上的障碍今年已经解决了，但是官方之间的协议（MOU）什么时候签、怎么签，目前还是个未知数。虽然海基和海协正在商谈，但今年可能还轮不到这个议题，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应该会被提上日程。 中国外资：仅就熟悉程度而言，大陆投资者对于香港股市的认识远远高于对台湾股市的认识，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司马阳兵：这主要是政策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开放台湾股市，因而大陆的投资者不可能投资台湾的股市。另一方面是因为台湾股市和大陆股市的联动性并不高，所以大部分的大陆股市投资人对台股的认知度和关注度不高。 虽然过去几年，台湾资本市场价值被低估，但台湾金融市场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市场，台股仍有相当大的投资价值。投资股市有个渠道问题，在台湾开放大陆投资人投资台湾股市之前，我认为大陆投资人对台股的关注度都不会太高，不会像大陆居民关注港股的那样关注台股。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没有途径去参与这个市场，而台股对香港股市和大陆A股的影响有限，因而也就无从谈起他对这个市场的关注程度。但台湾资本市场从长远角度来看，对大陆投资人仍不失为一个良好的投资标的，但需要时间。 中国外资：相比于大陆，台湾股市比大陆股市早了近30年。这期间，无论是从金融行业的发展还金融的监管方面来说，台湾收获了很多（经验），但也付出了许多沉重的代价。而大陆的股市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在这些方面，台湾能为大陆提供哪些可供借鉴的东西？ 司马阳兵：从时间上来说，台湾股市比大陆股市早了30年。但是就现在而言，从金融产品的设置方面来看，两者真正的差距也就是5年-10年。现在大陆的股市发展很快，有奋起直追的势头，差距在不断地缩短。但也正是如此，台湾可为大陆提供借鉴的东西很多。 中国大陆第一部证券交易法几乎就是参照了台湾的证券交易法来修订的，里面的大部分的框架都是一致的。当时中国证监会的领导跟我们提出要求，我们就把台湾的“证券交易法”整个文本都给了中国证监会，他们也根据这个做的修改。还有两岸金融市场主要参与者的特性是一样的，市场参与者的特性就是中国人的特性。中国人投资的理念、投资的方法和社会经济的构造都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所以大陆方面可以借鉴的地方很多，比如风险控管、新的金融商品的设立等方面。这些年来，双方也的确都在从技术层面进行交流和探讨。 “是对手但不是威胁” 中国外资：6月10晚间，马英九在出席海基会主办的台商端午联谊活动时表示，对于两岸复谈大家已期待多年，希望这次协商能带动以后一连串的协商，并特别提到了两岸的金融合作。这是否可以认为是两岸开放的契机已经打开？两岸加强经贸往来，开放金融市场，会对台湾经济带来哪些方面的影响？这样的影响到底会有多大？ 司马阳兵：这是毫无疑问的。两岸经贸的回暖，对台湾经济带来的肯定是积极正面的影响，台湾经济借此可能会迎来一段新的增长时期。 金融市场的开放，对于台湾金融界来说，肯定是最大的利好消息。客观地说，在台湾无论是证券公司、银行还是保险公司都已经处于饱和状态了。台湾上市的证券公司就有15家，而大陆一共也就五六家，银行保险业的上市公司更是不计其数。台湾只有那么大，虽然经济总量并不小，但这么密集的金融机构布局，发展空间肯定有限。而它们的资金、经验和理念却都是大陆所需要的，因而它们希望也愿意在大陆广阔的空间里发展壮大。那些认为两岸金融市场开放后，台湾的金融机构来大陆投资会“掏空台湾经济、掏空台湾市场”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中国外资：两岸金融市场开放对台湾是一大利好，大陆的金融市场也会因此受益。这又表现在哪些方面？ 司马阳兵：首先是给大陆的金融机构带来了一个很强的竞争对手。对大陆的金融机构而言，这是好事；对大陆的投资人来说是好事，可以多一个市场选择；对大陆的经济发展同样也是好事。虽然它是竞争对手，但它绝对不是威胁。台湾的金融机构能为大陆的金融业带来很多新鲜的经验和不同的金融投资视角。事实上，大陆的金融机构非常愿意和台湾的金融机构合作。因为毕竟我们“同根同种”，而台湾在这方面的发展经验正好又比大陆超前五六年，先进但又不是不可追赶，很适用。 中国外资：用金鼎董事长张元铭的话来讲，经营企业就像“丛林求生”，制胜的关键是“ 以柔克刚、刚柔并济”，面对两岸金融合作新局面，未来的大陆市场肯定也是金鼎的重点吧？ 司马阳兵：没错。从我们总裁张平沼先生、前任董事长陈淑珠女士到现任董事长张元铭先生的确都对大陆市场“企图”很久了。1993年我们就在香港成立了分公司；2000年，我们在上海成立了在大陆的第一家代表处；2002年，我们在北京的代表处成立，这也是北京第一家台资证券代表处。2004年，台湾地方领导人选举之后，中国证 .会恢复 批准台湾金融机构在大陆开设代表处，虽然只有两家，但是都给了我们，于是我们成都、深圳的代表处相继成立。我们为什么这样看中大陆市场呢？首先是我刚才讲的，台湾的市场已经饱和了，如果想要继续发展做大做强，必须开拓新的市场。而最好的市场就是大陆。 我们一直致力于和大陆的相关机构和公司合作成立合资的证券公司或者基金管理公司，但最终都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实现。所以，今后我们还是会走这条路。在WTO框架和政策允许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希望能在大陆有个平台，不管是基金管理公司还是证券公司，都是我们今后在大陆发展的一个最终目标。 中国外资：那么，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你们将会实行什么样的市场战略和措施呢？ 司马阳兵：我们会积极的寻找可以和我们一起组建合资公司的合作伙伴。对我们来讲，我们不会去寻找那些大型的企业和集团，我们的目标是那些有实力、有良好资质和发展前景的中型企业。我们最看重的是合作企业的经营理念和企业共性，这是合作的前提。 坦率地讲，若今后台湾的证券公司能够在大陆设立合资公司的话，基金管理公司对我们的吸引力更强，因为它和大陆的基金管理公司具有相同的营业范围和业务范围。而如果成立合资证券公司，对我们的业务范围限制很多。比如我们只能做B股的承销和经纪业务，A股的承销业务和债券业务。而台湾证券公司最擅长的经纪业务——A股的经纪业务是不对我们开放的。所以我更希望两岸金融市场开放以后，大陆能对台湾的合资证券公司的业务范围做出一些调整。 “台股直通”为时尚早 中国外资：6月4日，有媒体报道称，台湾金融管理部门表示，将开放两岸资金互相投资对方股市。不仅岛内投资者有望到香港发行交易所交易基金（ETF),大陆的合格投资机构（QDII)也可以无上限的直接投资台股。业界人士更是声称此举意味着“台股直通车”开通在即。我们暂不谈论这一消息是否属实，单就“台股直通车”而言，你有什么看法？目前是否真的已经具备了开通的条件？ 司马阳兵：对于这条消息准确地说，我也没有看到台湾金管部门的相关发言，所以我只能是有限的回答。“台股直通车”只是大家的想法，就目前而言还很难。首先从政府的角度来说，对这个还没有一个明确地说法。“港股直通车”目前还都没有实行，就更别说是“台股直通车”了。从资本项目和货币的自由兑换方面来说，也不具备条件。虽然前两天两会的消息是货币可以兑换了，但只有两万人民币额度，而且只是针对旅游者。资本项目的人民币兑换目前都没有开放，因而现在谈直通车显然有些早了。 中国外资：周末包机直航和大陆居民对台旅游的开放，会直接刺激台湾经济内需的增长，从长远来看，这对台湾股市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是否会带动相关板块的上市公司进入一个新的业绩增长周期？ 司马阳兵：这是肯定的。周末包机直航和大陆居民对台旅游的开放对旅游、航空、航运、货运，包括服务业和不动产都是一大利好。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不动产，不光是不动产的建设公司，还包括台湾的楼市。因为周末包机开放后，许多投资大陆的台商会回到台湾置产。所以对台湾的楼市和不动产板块都是一个利好。但坦白地说，这些消息已经被市场消费过一次了。因为任何一个事情在股市上都是提前消费、提前反映的。但即使是这样，从长期来看这些行业还是看好的。因为股市上第一次消费和炒作的只是概念，随着两岸经贸的日益密切、周末包机和大陆游客赴台旅游的开放，对于相关企业而言，其业绩的增长在未来二三年内会有实实在在的表现。 台湾金融新机会 中国外资：6月10日，香港富邦银行收购了厦门商业银行19.99%的股份，而富邦银行正是台湾富邦金融控股股份有限公司（富邦金控）的子公司，这是第一家进军大陆的台资银行。业内人士分析，在两岸关系阴云转晴之后，这只是台资银行和金融机构进军大陆的一个开始，未来类似的并购还会不断出现。对此您怎么看？ 司马阳兵：的确如此。我相信，未来类似的并购还会不断出现。 其实，台湾的金融业者是非常愿意和急于登陆大陆的，而且大陆的有关方面也是积极促成的。包括国台办、商务部也是乐见其成的，也做了很多的努力和工作。但有一些技术问题，主要是两岸的政治问题，随着两岸关系的阴云转晴，两会协调沟通管道的恢复畅通，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中国外资：与大陆的竞争对手相比，台资银行和金融机构的最大优势在哪儿？ 司马阳兵：台湾金融机构的优势在于它们的经验，毕竟发展的比大陆早，很多方面的经验都值得大陆借鉴，而且台湾和大陆“同根同种”。很多国内的机构和境外的金融机构合作，对方虽然都是世界知名的大行，但是理念不同、文化不同，所以合作起来很多方面还是有很多障碍，但与台湾金融机构的合作就会避免类似的问题。 另外，对于台资银行业来说，对台商提供金融服务是它们最大的优势。虽然为台资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大陆的银行业都在做，但是它们的服务对象更多的是诸如富士康、台积电之类的大型企业，而对中小企业提供的金融服务相对较少。而投资大陆的台资企业绝大部分是中小企业，它们在大陆投资只能带来技术和流动资金，而对于固定资产却是无能为力的。对它们而言，想要做大做强业务就必须向银行贷款，但向银行贷款都要有抵押，而这些企业可抵押的资产都在台湾。因而，贷款对它们而言很困难。倘若台湾的抵押品在大陆能够有效的话，台湾抵押品如何生效、如何鉴定、如何评估，这是台资银行的最大优势。 中国外资：“贷款难”问题的确困扰着众多台资企业在大陆的发展，此次两岸关系转暖，对这方面问题的解决是不是也是个很好的契机？很值得期待？ 司马阳兵：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大陆的金融主管部门和对台事务的主管部门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国家开发行的300亿就是对台湾企业的，但是真正解决起来还是很困难。 坦白地讲，目前许多台资企业在大陆的发展遇到了一些新情况和新问题。新的劳动法、新的税法以及新的产业政策对台资企业的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很多投资大陆的台资企业都是制造加工业，他们赚取的都是一些很微薄的加工费用。在大陆的低成本和退税政策的支持下，才得以生存。在这些优惠措施都没有的情况下，再缺少金融支持的帮助，他们是很难生存的。 所以，在两岸关系转暖之后，允许台资银行在大陆设立更多的分行，让更多的台资企业可以通过台资银行在大陆的分行抵押他们的资产从而获得想要的贷款，这对台资企业来讲是一大幸事。 中国外资：我们注意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有报道称，受两岸开放前景向好的刺激，台商对于返台经营信心大增，尤其是两岸周末包机直航和开放大陆游客赴台旅游以及放宽台商投资大陆上限、加强两岸金融合作的政策使得人员、资金流通便利性大大增加，极大地刺激了台湾的内需市场，也使得台湾的资金找到了新的投资机会。这其中，金融领域就是一个重要去处。对此，您怎么看？台湾金融领域的新机会在哪里？ 司马阳兵：两岸开放之后，人员往来和相互的了解都会增加。对于台商来说，回台湾更加方便了，他们甚至可以在周末回台湾，周一再回大陆上班。所以这个肯定会对台湾经济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是资本市场的本性就是逐利性，哪里的回报更高就向哪里转移。要是投入一块钱，在大陆能挣到5毛。而在台湾只能赚到1毛，那么毫无疑问，资金还是首选大陆。所以两岸的投资环境是最重要的。 不可否认在这种情况下，有一部分资金会回到台湾，但是那更多的只是一些台商在大陆挣到了钱之后，在台湾置办了产业；还有一部分是在大陆赚了钱之后，用这些钱回台湾收购了别的企业。这都只是个案，并不是潮流，只是一个暂时现象。 台资回流对台湾的金融领域当然是一个新的发展机会。这也是台湾地方政府和民间都乐见其成的事情。这些钱回到台湾以后，台湾的金融总量增大了，对台湾的任何一家金融机构都是好事。台湾当初之所以限制台资金融机构过来、限制台湾资本过来，就是怕出现经济空心化。但就目前来讲，这种人为的限制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科学、不现实的。相当一部分台资企业在大陆做得很成功，成功的台资企业又返回来帮助台湾，这是互利共赢。FI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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