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来，随着新技术和通讯工具的发展以及产权制度的演进，社会分工出现了新趋势，即分工不是直接发生在工厂内部，而是发生在越来越专业化和越来越小的企业之间。很多过去“大而全”的大公司，现在都将一些业务外包给专业小公司。但是，究竟哪些业务由自己生产、哪些业务依靠市场完成不是一个单向的企业经营战略的决策过程，它还取决于市场环境、合作厂商以及竞争对手等因素。在现代产业组织理论中，这是一个有关企业纵向一体化经营的问题。 为什么要纵向一体化经营 众所周知，任何一种产品的生产都要经过一系列的环节与过程，包括原材料获取与开发→制成中间产品→组装→最终产品。不同的产品从上游到下游具有不同长度的生产环节。在产品（服务）的生产（分销）过程中，如果一个厂商参与了其中两个以上的相继阶段，就称为纵向一体化经营，其形成途径主要包括新建企业、兼并与收购。一般说来，厂商之所以实行纵向一体化，是希望通过自己进入产品生产的上、下游阶段，尽量消除市场不确定性、避免政府对某一行业的干预、获得关联企业效应等等。 降低市场交易费用 顶新集团下属的康师傅控股有限公司在方便面的生产中采取的是典型的纵向一体化。康师傅于1992年进入内地方便面市场，先是生产碗面，两年之后生产袋装方便面。由于当时国内市场状况不成熟，原材料配套产品以及专业化服务如运输、技术服务很不发达，使康师傅遭受了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如包装用的面碗供货不及时、脱水蔬菜质量不稳定、第三方配送产品的低效率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严重影响了生产，于是康师傅先是与台湾提供配套产品的厂商在内地合资成立了育新塑料包装公司，专门生产面碗，接下来又成立了一系列以“顶”字命名的公司，如生产包装材料的顶正印刷包材有限公司、生产面叉的顶盛塑料制品有限公司、生产包装纸箱的顶信纸业有限公司、生产变性淀粉的顶峰淀粉开发有限公司、生产脱水蔬菜的顶芳脱水蔬菜有限公司、负责机械制造及安装的顶嘉机械有限公司、负责物流配送的顶通物流有限公司。这些“顶”字号公司与其他公司一起，为康师傅方便面的生产提供配套服务。 目前，康师傅方便面的市场占有率在30%以上，对方便面这种非生活必需品、替代品众多、产品差异化程度不大的产品而言，保持如此高的市场占有率是相当不容易的。康师傅的员工将这一成就归功于公司管理层的一体化经营战略，正是一体化战略解决了原材料、配套产品以及运输等制约方便面生产的根本性问题，康师傅才越过了巨大的市场交易费用，配套产品供应稳定，产品的质量得到保证，从而在市场上立住了脚并获得了较高的市场美誉。1997年，康师傅开始设立“乐购”大卖场，其目标是在全国的中心城市开设100家“乐购”购物中心，将纵向一体化向下游的营销渠道延伸。 长期发展的战略需要 令人深思的是，同样是台资企业背景、同样在内地生产方便面、同样拥有较高市场美誉的“统一”却不像康师傅那样在方便面生产的上下游都部署了兵力。统一是台湾方便面的龙头企业，当初起家时，也曾经为培育上游供应商投入大量的精力，但从未将这些业务纳入自己的经营范围中，其纵向一体化经营的重点放在下游营销渠道，在台湾投资于“7-11”便利连销店，在这些店里看不到康师傅方便的影子。2002年8月，“7-11”又授权统一与日本伊藤洋华堂一起在北京地区开设多达500多家的便利店。 “统一”的作法表明，尽管市场环境不成熟导致交易费用增加，但是高超的管理水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协调企业与市场的冲突、降低市场交易费用从而提高产品的市场竞争力。从这一点看，康师傅在上游阶段的纵向一体化是基于在市场上生存、立足的需要，而统一在下游的纵向一体化则是长期发展的战略需要。 形成关联企业的效应 政府对产业的各种干预政策，如对产品进行价格（或利润）控制、税收政策等，往往会刺激企业通过纵向一体化来避免政府干预，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例如，如果政府对钢铁价格进行管制，规定钢铁的最高售价，这样需要购买钢铁的厂商就可能难以买到所需要的所有品种、数量的钢铁，因为在价格管制的情况下，钢铁厂只会生产价格管制条件下值得生产的钢铁品种以及相应数量的产品。但是，由于厂商内部的生产不属于政府价格管制的作用范围，因此大量需要钢铁的厂商就可以通过纵向一体化经营如收购钢铁厂，以避免政府的价格管制。 正是在一体化经营的“招牌”下，厂商可以通过关联企业效应大搞“障眼法”，这也许是企业实施纵向一体化经营的深层次原因。比如，通过不断地建立新厂，把业务转移到能够享受税收优惠政策的开发区，待享受优惠期满后再将业务转移到其他地方；也可以通过纵向一体化，将位于不同地区而都属于自己的各个部门（子公司）之间用内部转移定价的方式将利润转移到税率较低的地区或国家，从而达到避税的目的。 免受地方保护政策与国家的贸易保护政策的影响 地方政府的保护政策以及国家的贸易保护政策会产生刺激企业进行纵向一体化的作用。比如，如果地方政府限制外地企业的产品在本地区销售，外地企业就可以通过兼并、收购当地企业或与当地企业合资的方式绕过当地政府的保护政策；当一国对某种产品课以高额进口关税限制外国产品的进口，外国厂商可利用上述办法绕过关税壁垒。 在我国，作为变通的贸易形式而存在的“加工贸易”是在我国目前还没能全面实行贸易自由化的条件下，在局部领域中实行零关税的政策，现在却成了一些地区的主流贸易方式，其原因就是许多企业将“加工贸易”作为一种变形的纵向一体化方式，表面上采取“贸易”的形式，实际上从事加工贸易的国内企业已经成为外国企业的加工车间，实现了生产过程的纵向一体化。 纵向一体化经营的不确定因素 在生产（分销）过程中，企业是依靠自己实行纵向一体化经营，还是完全依靠市场提供投入品（分销产品）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决策，它影响着企业的一系列行为以及企业之间的关系。实行纵向一体化有利也有弊，其弊端的产生根源在于纵向一体化经营中的不确定因素，只有权衡利弊并且保证长期收益大于损失之后，纵向一体化经营才是合意的。概括地讲，纵向一体化经营中的不确定因素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管理水平能否适应越来越长的产品链。随着企业支配资源的增加，原先由竞争性市场来调节的过程变成由企业自己来管理、调节，必然会提高管理的难度并对管理水平提出更高的要求。 比如，原来通过市场来提供投入品，其供货方式、质量、时间等以签订的合同为准，如果违约将照章赔偿。而当企业将这一部分业务内在化以后，一旦配套产品的供应不符合要求，是按市场规矩办事还是顾及关联企业的熟人“面子”，就成为摆在管理人员面前的难题。从康师傅的案例看，其旗下的各配套公司的QA（品质保证）经理很难在质量检验方面对兄弟公司与外部供应商做到“一碗水端平”，错综复杂的内部关系使得QA经理难以“大义灭亲”。 此外，企业规模的扩大也使得管理成本增加，包括对员工的监管越来越难，内部协调、信息传达的渠道越来越不通畅，决策的科学性、及时性难以保证，从而降低企业对市场信号反应的灵敏度。长此以往，必将削弱企业的市场竞争力。 资本是否充足以及融资能力如何。企业经营边界的不断拓展需要雄厚的资本作后盾，或者要有相当的融资能力作保证。如果资本供给出现短缺，则会影响产品链的正常运行甚至使其断裂。 1998年康师傅面临着严重的资金压力，几乎难以为继，事情的起因在于购买设备和建设厂房投入过大，以及收购台湾“味全”15%股份，加之国内方便面市场出现萎缩销售额大幅下滑。直到顶新集团将康师傅控股（0322，HK）33.14%的股份卖给日本第二大方便面生产企业——三洋食品株式会社（顶新集团的股份也为33.14%），这场危机才得以化解。危机造成连续两年的巨额亏损，2000年康师傅控股才开始恢复盈利。 主营业务与配套业务之间的关系是否合理 为了防止生产过程中出现重要投入品供应不稳定的情况，大多数企业都倾向于重要投入品的“自给自足”，尽可能形成所有（中间）投入品的自我供应，因此一些企业变成了“大而全”、“小而全”的自我配套的全能工厂。在市场条件不完善的情况下这是正常的行为反应，但是，如果配套业务仅仅为了单一的主营业务服务，这种纵向一体化显然是缺乏效率的。 以康师傅为例，其主营业务是方便面，“顶字号”公司大都是从事方便面的配套业务。由于一体化经营全都围绕着单一的主业进行，看似哪一个生产环节的钱都落在自己的腰包，但实际上资本收益率有多大则很难说。2002年康师傅的年报显示，“配套事业群”和“其他”事业单位对康师傅的营业额贡献大约为2%。主营业务与配套业务之间的布局关系不仅影响着配套业务的发展空间、盈利能力，而且如果两者关系处理不当反过来又会给主业的发展背上沉重的包袱，纵向一体化能否实现预期收益则会充满很大的不确定性。 政府的公共政策 在理论上准确衡量纵向一体化是增加还是减少了社会福利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就给政府制定的公共政策带来了难度。不过，实际上每个国家的政府都会对企业的纵向一体化行为进行一定程度的干预，毕竟这是一个有关垄断和竞争的重要的产业组织问题，对产业经济的效率和社会福利有重要影响。 在我国，由于市场经济体系还不健全，对于纵向一体化行为政府还缺乏相应的处理经验，有关的规章和制度也不完善，因此对于以“企业自律价”、“行业自律价”以及“行业指导价”等名义出台的各种价格限制行为，政府的态度不明确，这样靠“打政策擦边球”而实现纵向一体化经营的企业来说，其行为能持续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 FIC （作者系中央财经大学商学院工商管理系主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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